出土文物上栩栩如生的鸟类图案

海昏侯墓发掘现场

　　2011年3月南昌惊现西汉海昏侯墓，数年来关于海昏侯的话题热度有增无减，并持续发酵。今年年底前，南昌第一个考古遗址公园——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遗址公园将对外开放。而最近央视热播的纪录片《海昏侯》，再一次引发了人们对海昏侯刘贺的关注。

　　“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疾痿，行走不便。”这段少见的关于汉代帝王外表的描述，让人对刘贺产生了好奇。那么，昌邑王、汉废帝、庶人、海昏侯……拥有如此多身份的刘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皇N代：出身高贵财富惊人

　　近日，“昌邑故国——海昏侯墓精品文物展”在刘贺的出生之地——山东巨野县展出。来自南昌西汉海昏侯墓的60件（套）珍贵文物与刘贺父亲——第一代昌邑王刘髆随葬文物（巨野县红土山汉墓）联袂展出。时隔2000多年，这对父子通过文物展览的方式，在故乡“相会”。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徐长青表示，南昌海昏侯墓中出土的皇家玉瑗、仪仗器、仪仗杆等文物，多为刘贺从昌邑国带来的物品，也就是来自父亲的遗产。这些遗产还包括众多金银珠玉和铜器、铁器、漆器、书简等生活、文化和礼仪用品。除了富有的父亲，刘贺的爷爷奶奶也非常有名。爷爷是汉武帝刘彻，奶奶是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当时，汉武帝幼子刘弗陵尚未出生，刘髆作为汉武帝最小的儿子，受到父亲的宠爱，不仅为他选择了夏侯始昌做老师，还把丰饶的昌邑国分封给了刘髆。由于刘髆去世得早，出身高贵的刘贺五岁就承袭了昌邑王的爵位，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四月十七日，21岁的汉昭帝刘弗陵去世。当时，控制朝政的大将军霍光考虑到刘弗陵没有留下子嗣，决定再从汉武帝的子孙中选择一位继承人。当时的昌邑王刘贺由于年龄合适，“有幸”入围。刘贺生命中最富戏剧性的转折便是他称帝又遭废黜的过程。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著名学者辛德勇认为，霍光选择刘贺继位，是因为他想要继续操控朝政，就需要选择一个听话的、容易控制的皇帝。刘贺年纪小，政治经验比较少，辈分比刘弗陵低。而刘弗陵的皇后上官氏正是霍光的外孙女，这也方便霍光在必要时用上官氏的身份来压制刘贺。于是，刘贺就接到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然而，刘贺是带着主持先帝丧仪的任务进入未央宫的。有官员提醒他：按照礼法，刘贺望见都城就应大哭。可刘贺却当着霍光和文武百官的面回答：“喉咙痛，不能哭。”史书也因此称其“清狂不惠”。

　　进入未央宫的刘贺并不甘于做傀儡皇帝，他手下的人也开始图谋倾覆霍光的权势。短短27天后，霍光发动宫廷政变，称刘贺“行昏乱、危社稷”，将其废黜。刘贺从故地带去的200名臣属也被诛杀。刘贺被废后，霍光让他继承了作为昌邑王的所有财产，专家认为，海昏侯墓中财富的来源就是两代昌邑王在封地的积累。

　　吃货：贪酒吃肉被抓把柄

　　民以食为天，饮食是人类生活的第一需求。海昏侯墓出土的青铜器、漆器以及陶器上，都有“食官”的字样。《周礼》将食官统归“天官”之列，取“食为天”之意。食官在天官的序列中排在第二，位于宰官之后，衣官和内侍之前。

　　历史学者王金中认为，海昏侯墓出土的青铜鋗上铭刻“昌邑食官”，并有“昌邑二年造”的字样，说明第一代昌邑王刘髆府上设有“食官”这个机构，刘贺也有专门的食官侍候。

　　海昏侯墓的整个东回廊和北回廊的一部分，均为“食官库”，这个名称是当时建造时命名的，其面积相当于粮库、钱库、衣笥库、武库、文书档案库、娱乐用器库的总和。这说明饮食在海昏侯刘贺的生活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食官库里存放着炊具、食具、储具、食案，其中有一件“昌邑籍田”鼎，因为并不成套，王金中认为这不是祭祀用鼎，而是炊事用鼎，主要用于煮肉和盛肉。墓中还出土了一个大型青铜温鼎，也称盘鼎。开始有人认为它是火锅，王金中却认为它与薰炉的功能相似，都是用于加热食物。海昏侯墓中还发现了青铜染炉，下面是烧炭的小炉，上面是青铜耳杯，组合起来可以使食物保持一定的温度，类似今天的“小火锅”。饮食器具是饮食文化的物质载体，是古代饮食生活的“活化石”。从这些饮食器具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西汉时期的饮食习惯、制作工艺、造型艺术、礼仪规范，还可以看出墓主人刘贺生前尽享盛筵，过着王公贵族的奢华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海昏侯墓中出土了五谷杂粮，包括黍、稷、稻、麻，非常可惜的是，这些粮食出土时呈淡黄色，接触氧气后迅速变黑，很快就炭化了。进入农耕社会后，人们还保存着游牧生活的习惯，而当时蔬菜种植较少，劳动人民只能靠采摘少量野生植物当蔬菜。肉食以家庭饲养的六畜为主，包括马、牛、羊、猪、鸡、犬等，还有鱼、虾之类。史书记载，刘贺特别喜爱吃肉，他还因此吃了大亏。他当皇帝的27天中，为先帝治丧期间不顾别人的劝阻，“居道上不素食”“常私买鸡豚以食”“发长安厨三太牢（牛猪羊）具祠阁中，祀已，与从官饮啖”“即使从官出买鸡豚，诏殿门内，以为常”……结果让霍光抓住把柄，写入奏牍中，成为废帝的重要理由之一。

　　在汉代王公贵族的饮宴生活中，喝酒是重要的习俗之一。《汉书·食货志》中说：“百礼之会，非酒不行。”在刘贺当皇帝时，不顾为先帝治丧期间的禁忌，多次“与从官饮啖”“与从官官奴夜饮，湛沔于酒”，遭到了霍光等人的谴责，以致被废，可见刘贺有饮酒的嗜好，这在海昏侯墓中出土的许多酒器中也得到了印证。

　　收藏家：墓中出土周朝文物

　　南昌西汉海昏侯墓出土文物中，一件带有凤鸟纹的西周提梁卣和一件东周青铜缶，引起了学界的注意。

　　考古专家刘明科认为，凤鸟纹提梁卣是商末周初时青铜器的典型代表，这件西周青铜提梁卣器身的扉棱非常突出，这种铸造手法只盛行于商末周初，西周中期以后的青铜器上很少见到。与一般的青铜器比较，这种带扉棱的青铜器铸造难度要大许多。卣体上的长尾大凤鸟纹装饰手法是西周早期铜器的典型特征。一般认为，商人与周人的祖先起源都与鸟的图腾崇拜有关。反映在青铜器上，凤鸟纹多饰于鼎、簋、尊、卣、爵、觯、觥、彝、壶等器物的颈、腹、足等部位。商代鸟纹多短尾，西周鸟纹多长尾高冠，大多对称排列。到商末周初及至西周中期，由于西周青铜纹饰中出现了大量的凤鸟纹，所以人们常常把这个时期称之为凤鸟纹时代。从西周到西汉，虽然世事沧桑、朝代更迭，但这件稀世珍宝却完好地保留了下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刘贺当时说不定是一位珍宝收藏家。

　　王金中也认为，刘贺是一位西汉时期的收藏家、鉴赏家，以他当过帝、王、侯的阅历，收藏这件带有铭文的西周青铜提梁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件青铜提梁卣距刘贺当海昏侯时已有1000余年之久。青铜提梁卣底座铭文为四字，即“子畯父乙”。从铭文中可知，这件用于祭祀的西周青铜提梁卣的第一位主人是子畯，最后一位主人是刘贺。

　　文艺青年：琴棋书画均有涉猎

　　海昏侯墓中还出土了“孔子穿衣镜”以及众多乐器、儒家经典简牍等。儒家经典本就是汉代皇室子弟的必修科目，刘贺的老师王式就明确讲过他“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的情况。专家由此猜测，刘贺实则为情趣高雅的正人君子，《汉书》等典籍中的“动作亡节”“清狂不惠”之说，仅为霍光等人的诬陷。

　　在海昏侯墓主椁室的西面出土了一面绘有孔子圣贤像的穿衣镜，题字部分出现了“孔子”“颜回”“野居而生”等字样。国家文物局驻海昏侯墓考古专家组组长信立祥表示，这是国内考古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孔子像，这至少证明刘贺是尊崇圣贤的。而且，出土文物中还有数千枚竹简和近百片木牍，是江西考古史上的首次发现，也是我国简牍发现史上的又一次重大发现，其中包括失传1800多年的《齐论语》，还有其他儒家经典。专家推测，这些书籍多为刘贺生前爱读的书。

　　海昏侯墓还出土了整套乐器，包括两架铜编钟、一架铁编磬、琴、瑟、排箫、笙和众多伎乐俑，再现了西汉列侯的用乐制度。信立祥认为，这也是刘贺个人修养的体现。出土文物中有好几个精美的博山炉，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徐长青说，汉代贵族对气味很在意，免不了要焚香。说明刘贺是个懂得生活、追求生活情趣的人。在海昏侯墓娱乐用具库还出土了一件嵌着金丝的棋盘，考古人员推测下棋也是刘贺的一大爱好。凡此种种，说明刘贺并非“不学无术”，很可能其文学造诣颇深，讲究文化格调，对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具有典型的文人雅趣。文书档案库中，还出土了两方砚台。海昏侯墓考古发掘领队杨军说，“可以肯定，这两方砚台是海昏侯生前使用过的。”砚台保存完整，呈长方形，刻有桃花图案，制作异常精美，说明海昏侯生前受过良好教育，喜好舞文弄墨。

　　飙车族：纵马狂奔驰骋不止

　　古人没有汽车，出远门基本靠马。而作为贵族，刘贺的马车堪比今天的保时捷、法拉利。 南昌西汉海昏侯墓的车马坑内总共出土了5辆马车、20匹马以及用错金银装饰的车马器3000余件，这是迄今为止在长江以南地区发现的唯一一座带有真车马陪葬坑的墓葬，为研究西汉列侯的车舆和出行制度提供了实物证据。

　　据《汉书·舆服志》记载，皇子所乘“朱班轮，青盖，金华蚤，黑虡文，画轓文辀，金涂五末”，在南昌西汉海昏侯墓出土的马车规格与历史记载相吻合。西汉王侯出行的车驾，主要有安车和轺车，安车为座乘、轺车为立乘。据信立祥介绍，乘坐4匹马的车是汉代王侯出行的等级标准，海昏侯墓车马坑5辆车20匹马，正好是4马1车的标配。

　　拥有众多“豪车”的刘贺特别喜欢“飙车”。《汉书·王吉传》记载，刘贺一次带随从出游，一时兴起，纵马狂奔，不到半天时间就跑了200里路。历史学家王子今认为，从《汉书》等文献记载来看，刘贺比较喜欢“驰逐”竞技——无论是他在昌邑时，还是入主长安后。刘贺的“驰骋不止”在文献上有多处记载，如“驾法驾，皮轩鸾旗，驱驰北宫、桂宫，弄彘斗虎”，“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流，驱驰东西”，而在海昏侯墓中出土的大量车马，也显示了他生前喜欢“驰逐”竞技。

　　（来源：南昌日报；首席记者 徐蕾/文 马悦/图）